钱志龙

2016-09-27 重庆市新美育文化传媒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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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志龙

培德书院国际学校总校长,道禾教育研究院研究员。北京大学文学学士,美国伊利诺伊大学香槟分校传播学硕士,南加州大学教育学博士。






文 | 厉校麟


“嗨,你们好,这么早就到了!”钱志龙西装革履,一米八的高个,迎面走来,眼里放着光芒。初到北京顺义区北六环,不熟路况担心堵车,我跟摄影师早一个小时抵达培德书院,进入校门就沉浸在培德一茶一坐间的中国韵味里。


“我先去看看办公室里的小鸡仔,听说又孵出来四只。”钱志龙兴奋地上楼了,留下我们惊讶疑惑的表情跟随其后。我下意识地翻起他的朋友圈,因为他有每天写校长日记的习惯。



“……孵蛋器就在我办公室,每天看无数遍,焦虑到失眠,曾梦见蛋碎,曾梦见夭亡。赶回学校见证小鸡破壳的瞬间,眼眶湿。这就是体验式教育,这就是生命教育。”

——摘自校长日记



原来,一个月前,他在学校里发起了护蛋行动,成功护蛋的孩子们还可在他那儿领养受精鸡蛋,这几天,刚好是小鸡仔破壳之时。因为他希望成为孩子们不会惧怕的校长哥哥,他说孩子们的鸡仔就是他的鸡大侄儿。


钱志龙的用心、感性和幽默,超乎我的想象。



什么叫国际化中式学堂



2013年,钱志龙回到国内,踌躇满志,想在体制内有所作为,想挑战和改良,最终这个当年体制内出来的学霸,在接受西方文化熏陶多年后,已经与体制格格不入。


到了国际教育圈,钱志龙用了一个“逃”字。这一“逃”,成为培德书院的总校长,他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天命”所属之处。


2014年,他曾做过一场演讲,《熊掌和鱼:略带偏见的中西方教育比较》,微信上广为传播和转载,累计阅读量达千万次。之后也有人抨击他是体制内教育的受益者,现在却反咬一口。对于这个说法,钱志龙说自己不是受益者,是幸存者,所以有资格批判。而他一直认为,他没有在批判内容。“体制内教育的内容没有问题,因为我们的底蕴文化还在,只不过办学目标、教学方法和评量方式错了。”


为了进一步阐述自己的观点,去年,他又顺势推出了第二讲《熊掌和鱼:古典中式教育与西方教育的不谋而合及殊途同归》。“大道至简,殊途同归。当下的IB、AP课程,华德福、瑞吉欧等教育理念,一定是相通的,也一定是遵循孩子的自然成长规律的。”


而在第三讲《民国时期的教育思想家之JIAN》,他表明了自己办学理念的出处。他最想做的就是打造一所专属中国孩子的国际化中式学堂,他要让培德书院与当下火爆的“中国味的国际教育”有所区分,成为一所真正“国际化的中式学堂”。


“中国孩子,首先该有中国的审美标准和人文素养。得先打好中国底色,然后再绽放国际色彩。”


“什么是国际化?我个人的理解,就是一群人,一群来自不同国家的人,带着他们的母语,自身的文化、宗教、信仰和生活习惯聚在一起,彼此互通有无,互相欣赏,而不是西方化,被同化。” 这是钱志龙一直对外强调的国际教育理念。


这也应了培德的校训“根深中国,盛开国际”。所以,培德的孩子在基础文化课之外,学的是二十四节气生活,学茶道,学六艺(木工、金工、陶艺、制书、手抄纸、染织),学琴棋书画,学经典吟诵等。所以,走进培德书院的六艺工坊和雅文化课堂,会感觉这不像是一所学校,更像是一间美术馆、博物馆和民俗文化馆。


但同时,培德以其巧妙的方式融入国际化的元素。幼儿园每个班级配一个中国主教,一个助教,一个外教和一位艺术教师。而外教老师的工作目的不只是教授英文科目,而是以外语母语者的身份,陪伴在孩子身边,在学校各种场合顺其自然的存在,带来外语文化的氛围,看待事物的视角及处理事情的方法。


“孩子启蒙时期,我们不会去考量这个孩子掌握了多少词汇量,或语法知识掌握得如何,而是说给孩子们创造一个天然的双语多元化成长环境,让孩子对外语有亲近感、认同感和安全感。”



教师“不为而成”,教育“无为而治”





 “大学者,非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


“学校犹水也,师生犹鱼也,其行动犹游泳也。大鱼前导,小鱼尾随,是从游也。从游既久,其濡染观摩之效自不求而至,不为而成。”

——梅贻琦



以上两句教育名言出自清华大学历史上任期最长的校长、民国教育思想家梅贻琦,他也是钱志龙最敬佩的校长。一个教师“不为而成”,和道家的“无为而治”不谋而合,这是教育的最高境界。


一所学校办学是否成功,首先要看能否找到高尚品行的教师。钱志龙常会在公开演讲上背诵这两句话,以表对梅老先生教育思想的敬佩和认同,他也同样这样要求培德的老师。


“我对老师的要求不拘一格,当年梅校长也是如此,只要能邀请到优秀的人才,我甚至可以让出校长的位置。”


钱志龙认为,在孩子的启蒙阶段,一个老师,可以不会教课,可以管不好课堂纪律,但是不能不会做人,不能管不好孩子的品性,而管好孩子的品性就是要靠老师自身的品性和师德,“从游”的意义即是如此。


“从游”强调师德,还需要老师发自内心的爱,那是超越教师职业本身的要求。“老师的课堂管理和教学技巧都可再教再学,这是技术层面的能力,但是发自内心地爱孩子,这几乎是天生的,教不会学不会。只有对教育想法、有追求和情怀,才能把这件事情做到位。所以,我找好老师,不看文凭和资历,看他的为人,看品德,看爱心。


钱志龙这种对老师的要求,跟自己在人生关键节点上遇见多名恩师有着必然联系。他多次对外提起有一位老师,每一次都会哽咽。采访前我本想避开这个话题,怕自己没有能力处理当时的窘迫,但话题自然而然就提到了这位老师,钱志龙依然哽咽眼眶湿润。


当年他保送北京大学,父母是上海第一批下岗工人,根本没有能力支付一年1500元的学费,是这位高中语文老师,垫付了他大学四年的学费。“老师说这个不是馈赠,也不是借贷,这是对我最大的鼓励和信任。我们记住一个老师,并不是因为他教授的知识,而是他带给我们的爱,而且这种爱是可以传递的。”


他在国外兜兜转转,带着国际化视野,保持着对中国的热爱,他回到了当年老师给他爱的地方。“这就是轮回和传承,生生不息的传承。别人问我有没有想过做其他行业,我说我一点都不想,这就是天命。”



孩子成为一名厨师又如何?



钱志龙给我们算了一笔账,一年365天,孩子差不多180天,每天8小时在校。所以,一个孩子是否有教养,1/6在学校,5/6在家长。学校的招生工作,他一直主张不挑学生挑家长,而这个“挑家长”不是说家庭的经济或者社会地位如何,而是看家长的品行素养,教育理念是否和培德高度一致


怎么个一致法呢?钱志龙首先提到培德书院的办学理念,是反主流求学价值观,反高速、高效和高能。“因为教育不是工业,教育是农业,我们要求难、求拙、求慢、求少,培德是一所做减法的学校。”所以他不能回答“我的孩子将来能上名校吗?成绩能比过同龄人孩子吗?”诸如此类功利性的问题,他也不愿意用这样的方式去量化培德的孩子的成长。


“放眼未来,能力比知识重要,习惯比能力重要,心性比习惯重要。培养好孩子的学习习惯,无论将来世界怎么改变,就算在校期间所学的知识被淘汰,孩子也可在以不变应万变的情况下,更新自己的能力结构和技能。


而且一个孩子的成功标准应该多元化,现在父母都只盯着要考名校,要有一张镀金的文凭,要找一份高薪的工作。‘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孩子成为一名厨师又如何?只做一道精致的菜又如何?只要他能从事倾心的行业,成为他想成为的人,在做内心愉悦的事,他就不可能不成功,不可能不受人尊敬,不可能不快乐。”


“那家长会问吧,交了那么多学费,怎么跟他们一个交代?”我问得很直接。


“‘交代’这个词就用错了,这是消费者心态。学校和家长彼此间是类似婚姻的契约关系,夫妻双方,知道彼此不足而容忍,怀抱期待,一起为共同的愿景努力和改变,而不是消费者和客户经理之间的关系,用一根食指的态度对待学校和老师,这样的家长一不礼貌,二不专业,我也谢绝这样的家长加入培德。”


如此看来,加入培德的家长,在当下急功近利的氛围下,自然需要很大的胆量和魄力。钱志龙也坦言,没有风险承受能力的家长不适合来培德,不过让他庆幸的是,敢于冒险有见识的家长越来越多,至少从培德招生情况和现阶段培德在国际教育圈内受认可的程度来看,求慢求拙的办学模式,已经越来越得到家长们的共鸣。


采访当天,我就遇见一位家长,专程从上海过来考察培德,他还有个考察对象是上海的一所主流国际学校,在我们采访结束离开培德的时候,校长告诉我们,家长已经预缴学费了。


“现在很多孩子,最可悲的地方就是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只是因为父母的期待而读书。这些问题都是大格局上应该要思考的。家长和孩子的关系也是要有一定的格局的,我很喜欢纪伯伦的那首诗《论孩子》,你的孩子不是你的,不属于你,只是借你们而来,你跟孩子是独立的个体,参与孩子生命进程,而不是干涉。他的成功和快乐由他自己来定义,而不是家长来定义。”


(采访来自外滩教育)